这人戏还挺多,仲商踢了他一脚,没好气道:“起来了,赶紧起来干活。”
南平候是个甩锅的好对象,反正他也一直想做王。她本只是认为穗禾身为神仙,做事太没分寸,居然做出弑父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来,想要描补一二,救活南平候然后抹去记忆,扔到民间受受苦,眼下正好拿来破局。
南平候被踢的一愣,忙坐起来,迷惑道:“我不是死了吗?”
他还记得,自己是被亲生女儿一刀刺死的,一想到这里,顿时悲从中来,老泪纵横。现在的男人都这么能哭吗?仲商无语的很,“你本来已经死了,是我救了你。不知道南平候准备怎么报答我呢?”
南平候终于冷静下来,又恢复了自己老谋深算的本色,“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只要是本候力所能及的,本候必定尽心竭力,绝不敢推诿。”
这老狐狸还挺谨慎。仲商不回答,只问:“熠王死了你还不知道吧?”
南平候听了,果然一阵激动,激动完了又道:“敢问大人,我的穗儿呢?”
仲商看了他一眼,这个她还真知道,穗禾公主在旭凤死时,跟着自杀回天界去了,还真是情深义重。“南平郡主听到王上死了,也跟着自杀了。”
南平候浑身一震,随即闭上双眼,流下两行老泪来,哪怕是死于女儿之手,猛然听到她死了,心中依然难过不已,人间至惨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简直是痛摧心肝。半响,他平复了心情,只道:“说吧,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仲商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解,遂问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谋朝篡位?你并无子嗣,膝下只有一女,又许给了当朝王上,位高权重,名满天下,已经是富贵尊荣至极,过的比王上不知要好多少倍。你这么辛辛苦苦策划谋反,究竟图的是什么呢?”
南平候听完,仰天长笑,笑到后来已经是悲凉至极,“我图什么?是呀,我图什么呢?我什么也不图。只要熠王过的不好,我就浑身畅快。我戎马半生,守卫淮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先王猜忌我,百般防范,为了牵制我,订下婚约,接穗儿入宫教养。结果教养出了个什么东西?满心满眼只有那个不知道拐几个弯的外八路的表哥,自甘下贱,恨不能倒贴,最后还...还亲手弑父。”
这正是他心中最恨的地方。
“先王但凡对我有半份尊重,都不该把穗儿给教成这个样子。说到无子嗣,我为什么无子嗣?当年先太王,沉迷于权术,纵容诸皇子厮杀,斗争波及驻边守军。我带着几万人马驻守边关,对抗凉虢,直守到弹尽粮绝。将士们饿的只能吞毡,渴的只能吃雪,几万人死于凉虢人之手的不到一半,饿死的倒有一半。我被凉虢人刺伤,既没草药,又没粮食,还要苦苦支撑,整天求神拜佛的期盼援军到来。结果直到凉虢人春季退兵,也没见到援军一个人影。待我修书回朝才知,皇子们争斗,压下了我的告急文书,朝廷根本就不知道,边关还有这么一场危机。”
南平候一口气说了许多,不由得停下来喘了口气,又接着道:“大人刚才说说我位高权重,富贵尊荣已极,当真如此吗?我夫人阿婵操劳半生,早早逝去,我并无子嗣,唯一的女儿又被教养成那个样子。每日下朝回来,前屋后院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半个人烟也无,这也能叫富贵尊荣已极吗?”
他说到后来,已经是声音嘶哑,泣不成声。停了一会,他继续道:“所以我恨,我恨死熠王了,他祖父害我身体受创,从此再无子嗣,他父亲把我女儿教成那个样子,而他呢?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对我十分忌惮,一心想要收回我手中的权力。他根本就不想娶穗儿,却总是敷衍她,让她心存希望,生生把她拖到老大年纪,却还不肯松口。我虽也看不上他,但是他看不上我女儿就不行。穗儿被教导的一心里只有他,他居然不肯认账,我不恨他恨谁?大人,你也是有父母亲人的,你评评理,你说,我不该恨吗?我恨熠王有错吗?要说有什么不该的,我唯一不该的,就是为了除掉熠王,和凉虢人勾结。除此以外,我绝不后悔。”
他说到此,话语间斩钉截铁,铿锵有力,不愧是曾征战沙场的宿将。
仲商不知该说什么,自她下凡以来,似乎陷入了一场诉苦大会,满耳朵都是些凄风苦雨的破事,无人不苦,无人不冤。她烦恼的抓着头发,她这都是什么命,她就活该收拾烂摊子吗?仲商念了两遍清心咒,总算冷静了下来,对南平候道:“你还不知道熠王是怎么死的吧?”
她将熠王为圣女殉葬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南平候顿时仰天长笑,这次是真的开心,笑的眼泪都下来了。他面带笑容,举袖擦泪,感叹道:“不想太先王那种自私鬼,先王那般刻薄狠厉,居然养出个情种来。哎呀,听完真是神清气爽,脚步生风,晚上回去,定要多吃几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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