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露天停车场的中央,环绕在四周的皆是白墙红顶的五层住宅楼,行走在其中,三日月只觉所见到的景色都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丝毫的变化——不,确切的说,每户人家晾在阳台上的东西都或多或少有些区别。若非这些差距,三日月甚至想要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被困在了循环往复的重叠空间之中,所以才会在小区里绕了这么多圈也无法找到回家的路。
在他眼里看来,每一天道路都是一模一样的。至于路旁的景色,不知为何,一道行走的方向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景致也全然不同了,成了未曾见过的陌生风景。
不过也不知怎么的,三日月却是一点也不慌,或许是因为这夜风过于舒服了,一时让他忘却了当下的窘迫情况,甚至还有些怡然自得起来了。
当然,他自然是不能怡然自得太久。他还要赶紧回家,否则造成麻烦可就不太好了。
三日月加快脚步,将抬眸看向每一个阳台上挂出来的东西,企图在其中那个阳台的晾衣杆上找到自己的白天时晾出来的衣服,可惜走了几米他才想起来傍晚的时候他已经把干透的衣服收进来了。按理说,现在神木晓家的阳台上应该没有什么东西,想从眼前这一片皆是空空如也的阳台中找到自家的方位,实在不是件什么容易的差事,其难度不啻于单凭目力从一筐篮球中找到气最瘪的那一个。况且三日月也从来就不觉得自己的目力有多好,心有不甘地盯了好一会儿,他无奈地垂下脑袋——可以说也是向现实低下了头。
他继续走着,漫无目的地穿行在每一栋住宅楼之间,忽然发现原来每一幢住宅楼侧边的墙上都标有相应的数字以示区分。他现在已经走到了十六号楼,前面的是十七楼。
印象里,自家住宅楼侧边的数字,似乎是二开头的。不过具体究竟是二十几,三日月实在记不清了。不过这好歹也是突破,至少证明他不必再原地踏步了。三日月颇有些欣慰,扶正脑袋上的头巾,继续前行。
十七……十八……十九……
眼见即将要走到二字开头,却已到了这一排住宅楼的尽头——尽头即是十九号。三日月想到对面的另一排去看看,却发现另一排的起始楼号数是三十二,而末尾却是三十八,中间硬生生缺少了十多个数字,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三日月继续走着,无论是一字开头,还是三字四字,甚至连五字开头的住宅楼都有幸见到了,却偏偏看不到心心念念的二字开头住宅楼。
三日月很不想承认,但事实似乎真就是他丢失了最后的一枚线索。
不着急不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年人三日月如此安慰自己。
不过一路上倒都没有遇上什么怪人或是警察,这一点值得庆幸。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深知此刻着急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经过一株樟树时,他放慢了脚步。这株樟树长得极其高大,枝叶之茂密,几乎能将整个天空遮蔽。风吹来,缀满繁密树叶的枝条轻摆,姿态优雅得宛若上了年纪的贵族妇人。交叠的树叶间,三日月瞥见到了一双碧绿色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烁着幽光,颇有些骇人。
这双骇人绿眸的主人是……
“喵。”
一只猫。
它站在枝杈上,不时踱步走来走去,紧盯着地下,一见到三日月,便喵喵叫了起来。
“你下不来了吗?”
三日月说着走近樟树,努力向小猫所在的那根枝条伸长手臂。他长得确实很高大,但依旧够不到树枝,就算是踮起脚尖伸长手指,距离树枝也还是有十多公分的距离。
“跳下来吧,我接着你。别怕。”
他小声安慰着猫,仿佛它确实能够听得懂人话一般。
猫咪“喵”了一声,停住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地跳了下来,只可惜并非跳到了三日月的掌心,而是跳到了地面。稳稳当当落地,它饶有兴致地舔了舔爪子,碧绿色的眸子瞄向三日月,不知是否在嘲弄他。
三日月垂下略微有些酸痛的手臂,倒也不恼,毕竟它能安全下来是一件好事。而且没有了树影的遮挡,三日月终于有机会好好看一下这只精明的小猫是一副什么模样了。
接着街灯的微光,三日月能看出这只猫身上的三色花纹。左眼部分的皮毛是黄色的,右眼则是黑色,嘴巴却是白色,三色紧紧相接,所占据的面积也差不多,看上去十分有趣。
不过这副独特的长相,三日月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到过。他回忆了一会儿,想起这只拥有独树一帜的容貌的小猫,正是他下楼时见到的趴在楼梯扶手上的一只猫。神木晓告诉他,这是住在三楼的芬兰老先生养的猫。
三日月顿生亲切,心情简直如同见到旧友一般美妙。他蹲下身,想摸摸这只小三花的脑袋,再嘘寒问暖几句。谁知这小三花不解风情,不等三日月的手碰上来,就噌地一下溜到了边上,“喵”了一声,踱步离开。被如此冷淡地对待,三日月难免有些难过,长叹了一口气,仍蹲在原处,一时间迷茫得不知该做些什么好了。
又一声猫叫。三日月转头,却见优雅离开的小三花正站在不远处,扭过脑袋看着他,似乎像是正在等他的样子。见三日月迟迟不动,小三花又嚎了一嗓子,快走几步,停下步伐继续回头看他。
看起来,它希望三日月能够跟上它的脚步。
三日月轻笑了一声,扶着膝盖慢慢起身,跟在小三花的长尾巴后头,甚是真诚地说了句:“遵命,猫大人。”
另一边的神木晓,对于三日月那最初艰难窘迫却最终柳暗花明的曲折故事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她正努力地搪塞警方。
三日月的存在不能被提及,神木晓的说辞便顺势变成了偶遇一中东人闯到她面前,举着匕首想要杀死她,于是乎忠诚的爱犬冲上前去把那家伙咬得七荤八素,最后只得灰溜溜地逃跑。她刻意将罗亚形容得异常凶狠,以证明地上那一滩滩骇人的血迹确实是罗亚的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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