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佳节，月上梢头，用过晚饭后，范府点起灯，昏暗幽蓝的月夜下一片葳蕤，夏夜清爽的风扫去一身燥热。
范娴倚在长椅上，桌上散乱放着几份帖子，一边是太子邀她去宫里赏月亮，一边是二皇子邀她吟诗对，更有甚者如燕小乙，问她是否要策马出城。
五竹立在她的桌前，皎皎月色令他如月下乌莲，眉宇却寡淡冷色，他见范娴对着月亮，显然心不在焉，便直白道：“你的心乱了。”
滕梓荆回了家同家人过节，范娴虽也同家里人吃过了饭，这会坐在自己的屋子里，身边就五竹一个能说话的人，心中生起极小的感慨，有关她这一世，上一世。
“叔，我在想些事。”
五竹心领神会，范娴教过他想念，他抬头看了眼月亮，那年和小姐在江南的月色也是如此。他对范娴说：“你在想人。”
范娴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子，对五竹干笑：“叔啊，你这是什么直男发言。”
“直男是什么。”
范娴解释了几句，看五竹煞有其事点头，又伸手去翻那几张帖子，翻来找去就是没有言冰云送来的。
“我出门一趟。”
范娴说罢干脆利落翻墙出了府，街上熙熙攘攘，小孩子牵着父母的手，爱侣相依，孤身一人的范娴反而像个异类。
她折了个方向往监察院去，果然冷清了许多，行至监察院门前，里头的人比以往要多，聚集于此不是为了共度佳节，而是要处理近来城外频繁出现的他国间谍。
冷师兄见范娴来了，手下的活不停，热情问道：“小师妹今天来做什么？”
而后悄悄指着里面那间屋子道，冲她挤眼睛，“冰云在里头，是要来找他吧。”
你冷师兄还是你冷师兄，在八卦上从不落人后。
范娴也不知自己这会莫名的紧张感从何而来，在门口徘徊了一圈，手按在门上轻轻推开露出一条小缝。
里头的烛光扑了出来，范娴淋着光把门敞开，言冰云依旧执笔专注于他的活，眼皮都不曾抬起。范娴看他一丝不苟的模样，嘴角翘起，反手把门合上。
她放轻步子走到了言冰云身边，言冰云的笔下的墨晕做一团，烛火映得他抬起的那张清冷的脸都温和了些许。
“范娴。”
范娴支在他的案旁，手指拨过那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笔，叮咚响：“我想你今天一定无聊的很，就过来看看你了，小云云啊，这么个团聚的日子还要在这里埋头苦干，果然是你的风格。”
言冰云不自然地撇开眼：“我见过父亲了。”
“言大人也在院里面吧。”
范娴真想给父子俩颁个模范好员工奖。
“嗯。”
言冰云看了眼那晕开的字，沉沉吸了口气，再提笔发现自己的心也有些乱了。
范娴看他微微发愣的样子，就坐到旁边道：“我就坐旁边不说话，等你处理完手头的事再说。”
“今夜怕是——”言冰云不去看那厚厚一摞文书都知道自己今夜是注定不眠了。
范娴摇晃着双腿，笑声清脆：“那我也等着。”
言冰云捏紧手中的笔，一时间居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声回应：“嗯。”
不过一会便有人推门而入，范娴定睛一看，正是言若海。
只见言若海眼睛扫过他们二人，径直走到言冰云面前，肃容道：“你出去，这些我来做。”
言冰云抬起头看他，眉头微皱：“父亲，这些还是我自己处理。”
言若海冷笑声：“那你还要范娴等你多久？”
他上前拍了拍言冰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冰云，这么多年为父看在眼里，该说的话当说则说。”
言冰云心如鼓擂，对言若海低头：“我明白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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