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生活再不如意,时光还是如滚轮般毫不留情地辗过种种的事情。
普通市民不知道上层社会的瓜葛,他们只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足以成为他们这一年的谈资,像福隆戏院鼎鼎有名的角儿摇身一变,竟成为了林家的掌上明珠,又像福隆戏院停业了几天又重新开业,只是那水平急剧下降,票也不怎么能卖出去,马老板苦不堪言。又像洪帮和兴隆馆发生了几次械斗,江边那条娱乐一条街死了好几个人,流出来的血把街道都染红了,一时间很多人晚上都宁可缩在家中。
报纸每天都报导着新闻,大街小巷传着种种不靠谱的流言,这边是八大姑家的女儿的朋友在某某处工听到甚么传言,那边又有六阿姨的大儿子的媳妇的三姨婆家的儿子在另一处又有甚么的消息,乱七八糟的事情娱乐了低下阶层市民的生活。
或者是之前的话伤了许星程的心,接连几天林若梦没有再见过许星程。他彷佛像消失了一般,让她既惆怅又释然。
如果就这样解决了,也……算不错了?
林若梦想。
「天婴,你在想甚么?想到这么入神?」段天赐推了她一下,有点不满她的走神。
「没甚么,天赐哥,你以后叫我若梦吧,天婴这个名字……都过去了。」林若梦柔声地说:「这几天戏班还好吗?哥哥说你们都重新开档了,马老板没难为你们吧。」
段天赐露出了岔岔不平的表情,很快又把这份不满压了下去,只是撩了一下长挂的下摆坐到她对面,有几分不屑又有几分气愤的说:「他怎么敢为难我们,呵,欺善怕恶的小人!」
林若梦知道她天赐哥的个性,虽然在外面会低鞠屈膝,但是他真正的性情却是愤世嫉俗,讨厌任何不公的事,所以当然只是一晒:「戏班没甚么事就好了,我相信只要你们够努力,一定可以把戏班重新振起来。」
她知道自己戏班没了爹爹,没了她,光靠其他人的水平是很难在东江立足,但她对戏班的师兄师姊有足够信心,他们就像幼草,那怕现在能力不足,但终有一天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番新天地。
「天婴,你真的不回来了吗?」段天赐诚恳地看着她:「你知道没了你,戏班真的少了好多好多收入,那怕现在还有积蓄,但是一直没有足够收入的话,戏班真的会散的……你回来吧,回到大家身边,我们一起努力支撑起戏班。」
林若梦摇摇头:「我……没办法答应。」
「你就忍心看着戏班各散东西吗?天婴,爹还在医院,你忍心等他出院时见到一个不成样的戏班吗?我们之前约定好一定要守着戏班,等爹爹痊愈出院,还能见到一个齐员的戏班,你也说过会努力撑住,让我们不用担心的。难道这一切一切,你都忘了吗?你这是背信弃义,不守信用!」段天赐气愤道:「难道林家就那么好,你为了荣华富贵现在置爹爹和戏班不管不顾!」
「不是的,不是的。」林若梦摇着头,难过地说:「我也想回来帮戏班渡过难关,可是天赐哥,我现在还无法改变爸爸的心意,但我答应你,我会努力保住戏班,哥答应我不会让马老板胡来的,如果你们缺甚么,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帮。」
别说回戏班登台,她就是提一句戏班,她爸爸面色也不太好,现在她能时常回来还是她哥帮她争取回来,为此还捱了爸爸一顿骂。
而且林若梦也不是不懂事的,她现在身份不一样,再回来登台丢的就是林家的脸了……她可以不在意,但总不能连累爸爸和哥哥。
幸好是戏班之前赚回来的钱还有点盈余,再加上她哥跟马老板打了招呼,现在总算能勉强过下去。
段天赐眼中充满阴霾,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又是这样说,全都是借口!借口!借口!
他觉得他的天婴离他越来越远了,想到之前他爹还让他别再提他和天婴的事,他就不甘心。
自小他就知道天婴会是他的媳妇,他也把她当成一家人一样爱护着,他爹一直这么跟他说,凭甚么现在天婴身份变了,这种事就不算?
他救了她,难道她不应该以身相许?就算不算救命之恩,他家养了她这么久,那是区区几个臭钱就能了结的……
段天赐不甘心,他非常不甘心。
林若梦不知道旁边的人已经起了怨恨,脑中只是在想怎样可以帮戏班复起,她爹爹那怕康复出院,也不能够操劳……难道戏班的未来真的已经断了?
今天天气正好,林若梦走出了戏班所在的园子后,没多久就拐到了福隆戏院。
晚上上演的剧目是他们戏班的招牌,只是上面的人已经换成了戏班里的大师姊。
大师姊的戏功扎实,不过才华不够,只能说演出时四平八稳,没多大惊喜,也不至于砸场。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要是爹爹不在,天赐哥无法保住戏班吧,他的心思太多,其实在戏剧上没多少天份,小时候他练一天的功夫,她一个时辰就练好了,有时还要反过来教他。
爹爹对他又打又骂,但也无法改变他天份不足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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